魔球理論＆滄浪詩話 ── 特級大師的部落格

前言：

    你必須承認，身為火箭隊球迷，那段時光值得我們昂頭挺胸的去談論。

    如今回首看來，即便最後的結果我們都已經知道，我依舊衷心期盼能再體驗一次那樣追逐成功與榮耀的歷程。

    你必須承認，是「知其不可而為之」的精神驅使著火箭隊迎向如此艱鉅的挑戰。

    如今回首看來，我們猶如在無法辨識方向的叢林裡起步。足下踩著毛茸茸的苔蘚、舉頭只見垂吊於樹枝間的松蘿；陽光不明顯，倒是因為汗水與濃厚的水氣惹得一身濕。無路可走，只能自己開；無物可食，只得自己覓。

    你必須承認，若非「雖九死其猶未悔」的意志，火箭隊大可選擇放棄。是那堅韌的意志與對勝利的渴望促成了這場史詩級的聖戰。

    如今回首看來，那時的歡呼聲與淚水，如一團不分明的意識，又似一種難以搜索的遙遠的記憶。望向來時路，那團未曾泯滅的意識浮動於眼前......

正文：

    還記得那天在建中科學館的物理實驗室，進行一個有使用到 Tracker 軟體的實驗。上高中後從來沒學好物理的我早已忘記那天做了什麼實驗，只知道要在實驗後將數據修修補補寫出一篇看似完美的實驗結報，再加上感人肺腑的實驗心得。

    不過，不記得也合理。畢竟，我對於實驗的專注度早已隨著即將開打的比賽而煙消雲散。

    兩天前，在近年來令人聞風喪膽的 Oracle Arena(甲骨文球場)迎來火箭隊與勇士隊的西區決賽第四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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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讓我們回顧一下：西區決賽由三月底就確定拿下聯盟第一、擁有史上最佳後場組合 James Harden 與 Chris Paul 的休士頓火箭隊(65-17) 對決 擁有15年奪冠、16年史無前例例行賽73勝的主力班底(Stephen Curry, Klay Thompson, Draymond Green, Andre Iguodala, Shaun Livingston)再加入四度獲得得分王頭銜的 Kevin Durant 所組的金州勇士超級戰艦(58-24)。

    系列賽首戰，在主場出賽的 James Harden 顯得得心應手，全場24次出手命中14次、三分球9投5中拿下41分7助攻，成為全場表現最出色的球員，無奈甫傷癒回歸的火箭側翼 Luc Mbah a Moute 攻守失序，且勇士隊除了 Draymond Green 之外的所有上場球員命中率皆不低於五成。勇士隊多位得分手各有發揮，讓 Harden 顯得獨木難支，終場勇士以 119-106 戰勝來勢洶洶的火箭隊以及豐田中心球場震耳欲聾的應援聲。

    當兩隊第二度交鋒，火箭全隊深知若本戰再度吞敗，攜二連敗前往甲骨文球場必定回天乏術。因此，本戰火箭隊將士用命，在雙核心遭到嚴防的情況下，角色球員把握住機會命中投籃挹注火力；Trevor Ariza (FG 7/9), P.J. Tucker (FG 8/9), Eric Gordon (3pt 6/9)以極高的命中率分別拿下 19分、22分與27分。首節剩下四分多鐘時的18-16是勇士隊本場最後一次領先，最後比分定格在 127-105。火箭隊能在雙核心命中率稍低時(Harden 9/24, CP3 6/14)拿下勝利固然讓人欣慰，但考量到勇士隊的先發後衛也雙雙失去準心(Curry 7/19, Thompson 3/11)，扳平戰局後的火箭隊絲毫無法掉以輕心，因為當兩位射手回到熟悉的主場，他們勢必發出最響亮的反擊號角，以再度擊落火箭。

    果不其然，勇士隊在回到甲骨文球場的系列賽第三戰以 126-85 給予高居第一種子的火箭隊震撼教育；四十一分的分差不僅是火箭隊季後賽近三十年之最，更是當年季後賽火箭隊首度在一輪系列賽中落敗兩場。此前面對 Jimmy Butler 領軍的灰狼隊和由 Donovan Mitchell 與 Rudy Gobert 領銜、首輪擊敗雷霆三巨頭的爵士隊，火箭隊皆以四比一淘汰對手。如今，丟了主場優勢又再度陷入落後，考驗著火箭隊的意志力與求勝決心。

    屋漏偏逢連夜雨，火箭隊總教練 Mike D'Antoni 在第三戰結束後決定棄用因為灌籃受傷復出後遲遲找不回防守狀態的 Luc Mbah a Moute。臂展長達 215公分(身高203公分)的 Luc Mbah a Moute 在例行賽擔任側翼替補，為球隊提供了每場25分鐘的高質量防守；進攻端繳出36.4%的三分命中率，場均獲得7.5分。火箭隊的三位側翼 Trevor Ariza, P.J. Tucker, Luc Mbah a Moute 都屬於無法由數據體現價值的球員。他們在進攻端擁有命中空位三分的能力，不佔據球權更給予了雙核心足夠的揮灑空間；防守端不僅可以徹底執行無限換防、任勞任怨的做好每一波的防守，更進自己的全力消磨對方主力得分點的體力與鬥志，堪稱火箭隊能取得隊史最佳戰績的低調功臣。

    如今三位側翼尖兵少了一位，不僅使火箭隊無法全場比賽皆有兩位防守型側翼在場、也讓 Mike D'Antoni 本已狹窄的輪換陣容更加緊縮。雖然窄輪換可以確保場上出賽的球員皆為精銳，在季後賽也不需面對連續兩天背靠背出賽的問題；然而，在避免「過渡陣容」上陣短時間大量失分問題的同時，卻也為球員的受傷機率以及出賽時間驟增導致體力無法負荷的情況埋下隱憂。

    考量到火箭隊防守端採用無限換防後，能妥善執行的可用之兵的確不多；再加上兩隊的紙面實力以及球隊總薪資實在差距很大(Warriors $137,610,134, Rockets $119,905,532 兩者相差逾一千七百萬美金)；火箭隊的贏球策略勢必會帶有一些風險，只能期待在短兵相接之時，不要有傷病意外發生。在沒有意外發生的前提之下，把獲勝機率最大化是火箭隊能做到最好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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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戰，面對著賭盤賠率一面倒的不看好以及甲骨文球場勇士球迷的喧囂鼓譟，火箭隊以 0-12 開場，開賽五分鐘一分未得。這並不讓人意外，畢竟從 1966~67賽季 勇士隊啟用甲骨文球場作為主場以來(當時還叫做 San Francisco Warriors 舊金山勇士)，季後賽的火箭隊從未在甲骨文球場拿下任何一場勝利。

    但是，火箭隊並沒有就此放棄。挾著九分落後進入第二節，Harden 與 CP3 力挽狂瀾，聯手拿下了第二節34分中的29分，讓球隊得以帶著7分領先進入下半場。只不過好景不常，火箭隊在第三節陷入進攻低潮的同時，勇士隊的多位球員皆在得分上有所建樹、Curry 亦趁勢單節砍下17分，勇士隊反倒以10分領先(80-70)進入末節。

    在火箭全隊手感皆平淡無奇的情況下(無人命中率超過五成)，本場比賽看似要歸勇士隊所有，他們也將在本系列賽取得 3-1 領先，揚長而去。就在此刻，火箭隊的危機意識與韌性總算爆發，末節 10:30 至 6:00 的關鍵四分半鐘，火箭隊將士用命，將 貼身防守、遇擋拆無限換防、加壓持球者 發揮至淋漓盡致，強行將勇士隊進攻的空間與大局觀轉變成一個個破碎的單打，打出一波 15-2 的反擊，以 85-84 重新要回領先 ......

    時間來到比賽最後十五秒，火箭隊以 94-92 微幅領先，James Harden 出手三分不中、錯失將比賽一錘定音的機會，Draymond Green 成功將 P.J. Tucker 卡離籃下、左手抓下關鍵籃板，傳給 Kevin Durant 從右側帶過半場對位 Eric Gordon；Durant 往左加速突破，進入三分線後由 P.J. Tucker 換防；Durant 將球傳至左側底線的 Klay Thompson 手中，由 Trevor Ariza 主防；Thompson 往罰球線方向運球，在左側油漆區外轉身後仰出手，出手太輕，三不沾；Chris Paul 搶下關鍵籃板，計時器歸零，比賽結束同時哨響！

    此刻，裁判進行 replay，認定 Chris Paul 搶下籃板後 Shaun Livingston 有馬上進行犯規。計時器「校正回歸」至 0.5 秒，Chris Paul 獲得兩次罰球機會。或許是因為征戰全場的疲憊感頓時加諸於身，賽季罰球命中率 91.9% 的 Chris Paul，第一罰，不中！第二罰，Chris Paul 選擇命中，95-92，勇士暫停。暫停過後，Livingston 發球，Curry 於掩護中跑出空檔，左側底角接球、轉身出手。籃球弧線偏右，敲中前框，火箭隊以 95-92 勝出！系列賽來到 2-2 平手！

    在該賽季曾稱讚“James Harden, to me, might be the most unguardable player I've ever seen.”「對我來說，Harden 可能是我所見過的最難以防守的球員。」的 Charles Barkley 在本系列賽開打前曾預測：「這個系列賽最多五場。」然而，隨著前四戰兩隊各勝兩場，火箭隊推翻了 Barkley 的預測、推翻了季後賽無法在甲骨文球場贏球的魔咒、推翻了專家球評一致的不看好、推翻了勇士隊連續六個系列賽最多只輸一場的紀錄......

    火箭隊扭轉了數據、逆轉了分析，只因全隊從上至下時時刻刻堅信著自己可以做到，尤其是當火箭隊在本賽季完成無數次這樣的逆轉之後。我們必須承認，很多球隊面對勇士隊時，並不是勇士隊的得分擊敗了他們，而是他們自己內心產生了動搖，是他們選擇了認命與繳械。如同 Franklin D. Roosevelt 在第一次總統就職演說時所言：“The only thing we have to fear is fear itself.”「我們唯一要害怕的，是恐懼的本身。」未戰先敗，是最讓人遺憾的事。

    火箭隊的鎮定，正如 Clint Capela 的賽後總結：「我們知道對手會命中高難度的投籃，但我們打出了紀律性，我們沒有失去自信。」

    此外，Eric Gordon 更如此稱讚 Chris Paul：「他是一個戰士，他在帶著疼痛作戰，他今晚的表現很關鍵。」

    如今看來，這句話或許不是稱讚，而是預警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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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思緒拉回物理實驗室。

    當 NBA 的即時比分來到了火箭隊 2-0 領先時，我還急忙著尋找直播連結。費盡千辛萬苦找到連結後，我在老師的巡視以及手機的畫面間取得玄妙的平衡。我努力壓抑著自己激動的情緒，極力避免自己在火箭隊進球時出聲歡呼或是振臂慶祝。同組的同學十分體諒的讓我沉浸在球賽中，我對於實驗的進度一概不知。

    當下課的鐘聲響起，我連忙把本組用來記錄數據的筆電拿來，輸入直播的網址，呼喚同組的同學一同來觀賽。經歷了一兩節上下課後，老師似乎沒有對於直播球賽的電腦畫面有什麼反應；於是乎，班上有在看球的幾位同學皆聚集與筆電前，隨著每波進攻而溢著笑臉與哀愁。

    比賽十分膠著，前兩節火箭隊都試圖拉開領先，卻屢次被勇士隊追回，平手進入下半場(45-45)。第三節，比賽極度膠著，整節雙方最大分差只有三分，最後勇士隊以一分微幅領先進入末節(72-71)。

    比賽時間來到最後四分十秒，Chris Paul 以一記變向運球晃開 Kevon Looney，切入後於油漆區右側騎馬射箭拋投出手打板命中！92-86，火箭隊領先，同時締造本節最大分差。場邊的火箭傳奇中鋒 Hakeem Olajuwon 為球隊振臂歡呼。

    隨後的兩分鐘，勇士隊靠著 Klay Thompson 的三顆罰球進帳三分，其餘一無所獲。在勇士隊遭嚴防致 24 秒違例後，球權回到火箭隊。兩分零三秒，本回合進攻時間僅剩五秒，Chris Paul 面對 Stephen Curry 於右側弧頂啟動突破，在 Draymond Green 試圖協防失敗後，Chris Paul 騰空躍起再一記騎馬射箭跳投，遭到及時趕到補防的 Kevin Durant 送上阻攻，Chris Paul 重摔。

    火箭隊 24 秒違例，球權回到勇士隊。

    一分四十八秒，Draymond Green 於弧頂接獲來自 Durant 的傳球，加速突破甩開 P.J. Tucker。上空籃未能命中的 Green 幸運搶到滯框較久的籃板球，再補打板命中，92-91，火箭一分領先。

    一分二十八秒，Harden 面對 Curry 啟動單打，從弧頂切入至左側油漆區時吸引 Thompson 與 Durant 形成三人包夾，Harden 往左後方傳球，位於左側45度角的 Eric Gordon 接球、出手、命中，95-91。

    一分二十秒，Durant 右側底角對位 Chris Paul，切入禁區吸引 Harden 包夾，Durant 傳出後球來到 Green 手上，空位三分出手命中，95-94。

    比賽來到最後一分鐘，進攻時間剩下八秒。Chris Paul 於中場球隊 Logo 處持球，面對 Quinn Cook 盯防啟動單打。轉身騎馬射箭拋投，Chris Paul 再度重摔；這一次，重新站起來的過程並不順利。

    Chris Paul 的拋投彈框而出，拿下籃板的 Draymond Green 發起快攻，所幸獲得空位機會的 Quinn Cook 未能命中三分；Ariza 保護下關鍵防守籃板。隨後，經歷了 Harden 單打 Thompson 三分不中、Curry 迎著 Harden 切入打板不中，Ariza 再獲得關鍵防守籃板同時被 Green 犯規。Ariza 全場只有兩個籃板，皆在關鍵時刻獲得，堪稱價值連城。

    比賽時間剩下十秒整。被送上罰球線的 Ariza 兩罰中一，隨後的關鍵進攻回合 Green 接獲 Curry 的長傳後發生致命失誤掉球，Green 旋即對抄截得手的 Eric Gordon 犯規，Gordon 兩罰全中後比分來到 98-94。隨著 Thompson 的超遠三分不中後，火箭隊以 3-2 聽排！

    記得在火箭隊拿下勝利後，我欣喜若狂，在同學一片惋惜與哀歎中顯得格外不真實。我高呼著：「火箭贏了！火箭贏了！」

    因為看到 Chris Paul 還能自行站立與走動，雖然一跛一跛的，但我依舊相信他的意志力必定能戰勝傷痛，絲毫沒有他會缺席之後比賽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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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興了約莫十幾分鐘後，我打開了 facebook，點開國外的火箭隊討論社團，期待看到滿山遍野的慶祝式留言；卻在許多慶祝文章中看到了關於 Chris Paul 傷勢的討論，甚至有球迷提出讓 Chris Paul 第六戰休戰、第七戰上場的想法。看到的當下充滿錯愕，我以為是這些球迷小題大作，沒想到在經過檢查後，比所有球迷預期的狀況還不樂觀。Chris Paul 再度遭遇右大腿腿筋拉傷，而且是一起無碰撞受傷......

    之後的故事我們都知道，在此我也不願多提；下方的圖片，成了我當時最大的夢魘。

    屬於火箭隊的冠軍飛了，近二十年來最接近總決賽的機會幻滅於傷病之前。

    事隔三年，感傷依舊，但卻也感謝火箭隊願意付出一切，在追逐冠軍的路上金戈鐵馬去、馬革裹屍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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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的火箭隊，如同一棵被暴風雪攔腰折斷的巨樹。它斷殘但龐大的身軀矗立於我的眼前，使我的內心陷入無限沉默；那點想要表述的欲望，在這巨大的莊嚴面前，都失去了言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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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靈山》高行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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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

    我知道很多人會指出，其實勇士隊的 Andre Iguodala 在第三戰受傷，如果他沒有受傷，火箭隊很可能拿不下第四戰與第五戰兩場 close game。

    可是，我的看法是，勇士隊本賽季的薪資為 $137,610,134，扣掉 Andre Iguodala 的 $14,814,815 之後，其他球員合計為 $122,795,319，依舊比火箭隊整體薪資 $119,905,532 還要高，因此 Andre Iguodala 受傷後、Chris Paul 受傷前是相對公平的競爭！